【美丽喵】黑水 10-5
【美丽喵】黑水 10-5
CHAPTER 10-5
10-5
蝴蝶的翅膀只需扇动一下，世界的另一边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艾默里克难得去一趟码头，穿着一身裘皮，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饶是如此，他还是冷到手指僵硬，甚至有些握不住手杖。他向猎人们订购的图苏斯水龙蜥还在笼子里，因为药物的原因，这个大家伙还在睡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表述的鱼腥味。埃斯蒂尼安好奇地蹲在甲板上，伸手去摸那水龙蜥的鼻子。似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摸自己，这魔物突然睁开眼，血红色的蛇眼盯住眼前冒犯它的人类，但它仍然站不起来。
“我以前和这东西打过交道。”埃斯蒂尼安说，“这玩意儿甚至是魔法生物，挺有意思的。”
博雷尔老板当然不知道他所谓的“有意思”是有什么意思。在艾默里克看来，一切非传统意义上的宠物都是邪道。他所谓的传统意义非常狭窄，有且只有猫、狗、鸟和鱼。至于陆行鸟这种，属于家畜，不算宠物。也不知道梅莉卡的兴趣何在，为何喜欢这些有鳞类的凶猛生物，听说有那么一类人喜欢养蜥蜴，可能大抵如此了。
“你和这种东西交手吗？”
“算是吧。只要在它释放冰系魔法的时候躲开就好了。”埃斯蒂尼安说，语气无比轻松，好像这种事是个人就能做到。但事实上，野兽的速度和力量比人类强得多，要做到这种事很难。
“行了行了，别摸它，这种野生的家伙也许身上有什么细菌病毒，都传染给你。”艾默里克絮絮叨叨地提醒。
迎接他们的，是云雾街安保公司的万卡内和金属女王赌场的老板法尔科·拉罗什。法尔科和猎人们很熟悉，万卡内的身手好，还会开车，可以肩负一些保护工作。出于礼节，万卡内和法尔科先到，多等待一会儿老板总不会错的。十几分钟后，埃斯蒂尼安才开着一辆黑色的SUV缓缓驶入码头。昂德卢为了调度隼巢的工作，为老板准备了两辆同样的车，一辆停在伊修加德国立机场附近，一辆停在隼巢机场附近。
明明只有一个多月不见，万卡内和法尔科简直觉得仿佛已经一整年没看到老板了。万卡内年纪太小，有点够不上话。法尔科却从不见外，这个当年云雾街的炮筒子现在有钱了，也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模样，装起了体面人。
“一会儿你和埃斯蒂尼安先走就行，我带着万卡内绕路走，现在城里的大道可不让拉魔物。”法尔科说。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还是那样子，粗声粗气的，也不会使用委婉的敬语。
“那就把时间约到11点。”艾默里克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11点在吉万男爵府前面的那个十字路口集合。”
提前三天递上去的拜帖和一只强壮结实的图苏斯水龙蜥打开了吉万男爵家的大门。梅莉卡似乎很高兴艾默里克会来——或者说，艾默里克会带着他的帅保镖来。她有自信，只要这个保镖再来几次，也就不介意进她的卧室了。
虽然是老牌贵族，吉万男爵府的豪华程度相比托尔丹府好像还逊色了一些。内部装饰乍看过去仍然是普通人家难以企及的豪华，但这是一种过时的豪华。托尔丹府据说曾是一位亲王的府邸，只需稍作翻新，属于历史的厚重感与皇族的体面便像获得了新生一般，虽然它大得仿佛博物馆，不太适合一般人家居住，但作为“黑帮教父”的宅邸，这房子再适合不过。但是反过头来看吉万府，仿佛几十年前刚按照当时的流行风格翻修完，既不古典也不现代，至少以艾默里克的刁钻眼光看来，实在是有点土味。
一种外强中干的味道。艾默里克想。
这种场合，埃斯蒂尼安不会没大没小地和艾默里克并排坐。他像个合格的保镖一样，左手抓着右手手腕放在身前，面无表情地站在老板身后。黑西装、黑衬衫、深蓝色领带、高马尾，再加上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博雷尔老板亲手给梳的高马尾，怎么看都是一个冷峻严肃、不苟言笑、气质锋利的冷酷帅哥，完全没有昨天晚上在宾馆床上撅屁股耍赖的无聊泼皮样子。艾默里克有时候简直认为这家伙有点人格分裂，不然为什么说话和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差了这么多？
“这样的天气还让您亲自跑一趟，总觉得很过意不去。”梅莉卡说。这位小姐在家里接待客人，穿着比较随意，收敛了之前在各种宴会场合出现时那种强大的气场，现在看来甚至有些妩媚。“不过还是非常谢谢您的礼物，您一定是花心思研究过我的喜好，没有盲目地送那些庸俗的珍珠宝石。”
珍珠宝石怎么了！它们好得很！！艾默里克在心里大声嚷嚷，表情上却流露出一种对这样特立独行女士的欣赏：“您说的没错，富有的银行家的千金可不是喜欢那些小物件的庸俗之人，有的人天生就有傲人的强大征服欲和满足这种欲望的能力，比如您。”
梅莉卡微微掩住嘴笑了起来，这人是个会拍马屁的。如果有人夸她温柔体贴，她怕是会翻脸，但是被人夸强大，那绝对是夸到心坎上了。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以最近贵族之间流行的布料为切入点聊了起来。艾默里克极会察言观色，很善于打开话题，女士爱听什么他就说什么。如果不是当年遇到埃斯蒂尼安，并一瞬间被名为一见钟情的子弹打穿了心脏且未来的十几年毫无痊愈迹象，他现在在社交圈应该是个女士们喜欢的烫手货。毕竟，一个相貌干净、喜欢微笑，说话温柔得体又腰缠万贯的贵族男青年是很令人心动的，完全可以让人忽略他自称有爱人，或者他需要借住手杖才能平衡地走路，又或者眼中偶尔一闪而过的阴鸷。
艾默里克的本质并没有那么风流活泼。他保守得仿佛上个星历出生的老头子，甚至从不肯在外人面前开放衬衫领扣或者手臂袖口的纽扣。现代社会讲究的种族融合他是一点也没学会，完全就是个精灵族至上主义者。在自己开始恋爱之前他甚至从来没尝试过和人调情或者开什么不合时宜的玩笑。在和社交圈的女士们交流时，比如奥尔加夫人那一伙，或者是梅莉卡，他都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斟酌自己的字句，控制自己的表情，以融入女士们的圈子。这个梅莉卡接触起来有点像露琪亚，不过和露琪亚这个加雷马来的平民相比，她的泼辣多了狡猾，少了一些刻薄。艾默里克从和她的对话中了解到了一些事，比如十二圣徒中核心的几个人并没有那么团结，而是“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互相提防地合作着”。
“我还以为这个组织内部会很团结，看来到处都一样。”艾默里克叹息。“我也就不隐瞒了，您看得出来，我在急于讨好您。除了因为您是把我‘领进门’的引路人这层关系让我有着天然的好感之外，即将接触一个新领域真的令我忐忑。”
“放松一点，为了钱大家还是能团结的。”梅莉卡拎起了一根女士烟，艾默里克识趣地帮她递火。有那么一瞬间梅莉卡认为艾默里克也不错，虽然瘦了点，但难说不会是个好情人。“你也看到了，我爸的脸有点问题。他当年可是贵族圈子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后来生了一场病，也许是中毒，不好说，然后容貌毁得差不多了。其实我会怀疑某些人，但是没什么证据。只是，当时正是十二圣徒归属权拉锯的时候，不容我不多想。”
她可能是指让勒菲特，财政大臣和银行家都喜欢在钱上做文章，在这方面怕是有点利益冲突。一想起让勒菲特，艾默里克就忍不住皱眉头。他可没忘，这人当年在他腿上来了一枪，逼着他离开家。仔细想想，吉万男爵长相实在是丑陋，他一度以为梅莉卡和这位父亲并非亲生父女，但他们的头发和虹膜颜色完全一致，这总不是作假。
“那些都过去了，我们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是，当然。”梅莉卡磕了磕烟灰，“你以后也是自己人，和这帮家伙多走动一下总不是坏事。放心吧，有你那个厉害老爸罩着，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艾默里克带着一些真诚求知的表情，恳切地问：“未来还会怎样？能透露一下吗？我和父亲太久没联系了，如果不是那天你去叫我，我想我们之后也没什么联系。算了，是我自己的家庭问题而已。”他耸了一下肩膀肩膀，梅莉卡露出“我理解”的表情，“所以未来还会发展成什么样？我这算入局了？”
“算。你未来是能左右国运的人之一，说实话，我很羡慕。我就不行了，伊修加德女人的地位可没那么高。”
“这话从您口中说出来，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艾默里克用一种温和而又谄媚的语气说，“几千年都是这样，他们认为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罢了，历史都是男人创造的。不过，嗯，女人创造了男人，不是吗？”
梅莉卡爆发出一阵大笑，这个博雷尔的确有趣，讨她喜欢。“你会有这种想法就已经很好了，尊夫人肯定很爱你。”
埃斯蒂尼安不由立刻以“尊夫人”自居，腰杆微微一挺，心想，那是，爱极了。他这点小动作艾默里克余光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好笑，甚至还有点可爱。
“按我的推测，一部分武器代工的工作应该会安排给你，其实在我看来这更像是教父亲自为你争取来的。伊修加德的军事工业还不够完整，需要吸纳很多民间产业。其实能做这些的不止是你，还有很多老牌军火商愿意干这件事。”
“只是军火？我还以为会有点什么高精尖的吸钱项目呢。”
“看来你的思维还是有点太保守了。”梅莉卡目光闪烁，微微欠过身子靠近艾默里克，伸出右手食指在他的下巴上托了一下，此举简直招致某位保镖的巨大反感。她低声说，“不是每个项目都要完成，但每个项目都需要钱来完成，明白吗？”
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虚报项目、虚报士兵人数、虚报难民人数，最终目的还是盯着国库那点钱。“高精尖项目不好做，我爸二十几年前就和艾奥兰德他们合作资过一个实验室，最后也没成，还差点惹了一身骚。”梅莉卡重新靠回了沙发上，表情非常无所谓，“不过也正是如此，知道了这个国家愿意为战争投入多少钱，才会一直如此紧密地合作下去。”
“别是那个什么A1实验室吧？”艾默里克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那个后来不是一堆烂事？它具体在研究什么？”
“失败的事就不需要再提了，后续也都是一些贱民惹出来的小问题，我只是给你举个例子而已。研究失败尚且会得到大量拨款，更不用提如果研究成功投入实战之后的收益了。”梅莉卡微笑着，“你现在近水楼台，应该为自己感到高兴才是。”
“还有别的吗？比如十二圣徒一直流出的龙之血，我也会参与这方面的经营吗？”
梅莉卡的脊背微微一僵，她用一种探寻的目光打量艾默里克，后者的目光还是很真诚。“你想参与这个？”
“为什么不呢？这东西比其他禁药好卖。高品质的更能卖出天价。说实在的，我至今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十二圣徒会有这种东西。”
“说不上是什么机密，我只是因为没兴趣，所以从不打听这些。如果你对这个感兴趣，我帮你问问知情人士也未尝不可？”
“那就拜托了。”
他们又聊了一阵子，艾默里克便以“下午还有事，不便多叨扰”为理由告辞。他有一种本能，那就是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不知道哪句出了问题，还是尽早抽身比较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梅莉卡不由沉下脸来，吉万男爵从阴影中踱步而出。
“他有问题。在这种时候来拜访，我看那几分试剂八成就是他派人偷的，他是过来看我们反应的。”吉万男爵也阴沉着脸，做了一个手势。这是“格杀勿论”的手势。“我早说了，龙血工厂的事，谁来问谁就有问题！”
“托尔丹那边怎么办？”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吉万男爵冷笑着说，“要是儿子死了。那条老狗也能安静点，最好把他的那份钱给我吐回来。我早就说黑道不可靠，艾奥兰德就是不信，居然允许托尔丹把他的儿子也叫来分一杯羹？一个假贵族，一个狡猾贱民。”
这是无妄之灾。
托尔丹和吉万男爵素有嫌隙并害不到艾默里克，但一位龙族来的女间谍盗取龙血基因试剂的行为却让此时出现，并看似无意地聊起龙血工厂的艾默里克嫌疑飙升，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后面有两辆车跟着我们。”埃斯蒂尼安看看后视镜，“我估计有八个人。”
“跟着我们？”艾默里克不由皱起眉头，“跟我们做什么？”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为了祝你身体健康的。”埃斯蒂尼安说。他并不紧张，八个人而已，还够不上一盘菜。
高架桥上的车太多，也太堵，坐在后座的艾默里克不断回头看，他无法从拥挤的车流中判断到底所谓两辆车是哪两辆，不过埃斯蒂尼安肯定是不会说错的，这方面他很信任他。埃斯蒂尼安在车行缓慢的时候关上了头顶的遮光板，重新调整了后视镜角度，然后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接着，他一只手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副驾的储物箱，取出一把手枪和一盒子弹，开始单手上弹。这枪只能装六发子弹，得好好安排才行，埃斯蒂尼安想。又顺便从储物箱摸出两瓶矿泉水回头扔在后坐。埃斯蒂尼安非常从容地做着这些事，简直训练有素。
埃斯蒂尼安熄灭了所有车灯，向左猛打方向盘，下了引桥直奔高速路而去。后面的车显然没有这么灵活，不过司机也有两把刷子，车东钻西钻，竟然都跟了下来。
“我觉得你应该把这个吃了。”埃斯蒂尼安从储物盒里摸出一个小东西给艾默里克递过去，那是一个白色的小方块。艾默里克惊讶于这个把SUV跑出一级方程式速度的人还有余裕回头和他说话。他这辆SUV本来底盘就高，速度快起来整个车身都开始飘了。碍于车子的自身性能，油门踩到底也有速度上限。艾默里克回头看时，发现追兵已经渐渐露出了地平线。车里的艾默里克什么都做不了，追兵显然是来杀他的。
是梅莉卡派人追杀我吗？目的是什么呢？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敏感话题，也完全没有问超脱十二圣徒业务范围之外的问题，甚至没有任何人蛋糕的意思。他开始思索，但很难想明白。不是梅莉卡又会是谁呢？刚刚她在聊龙血工厂的时候语气有点不自然，是因为这个吗？那原因是什么呢？不是说我可以触及十二圣徒的核心吗？可我甚至还没说任何深入话题。也许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但现在已经来不及细细推理了。他立刻拨通了万卡内的电话，如果自己有危险，那么和自己一道去吉万男爵府的万卡内和法尔科同样有危险，他们没道理给这两个人留活口。无奈的是万卡内和法尔科都没有接电话，不知道是在逃亡还是已经遭遇了不测，这让艾默里克很是担心。
埃斯蒂尼安还在催促他吃东西。艾默里克仔细看这个密封包装的、一星寸见方的白色物体，不认识，没见过。他拆开包装嚼了嚼就吞了下去，认为味道不错，有点像某种蜂蜜味的点心，可是硬度却像块巧克力。他对埃斯蒂尼安完全信任，所以并没有问他这是什么东西。“趴地上。”埃斯蒂尼安的声音十分冷静，毫无波澜。艾默里克解开安全带，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前座与后坐的空隙中。对于身材颀长的精灵族来说，这可真是有点难受了。
“你有枪，能不能打他们轮胎？”艾默里克问。
“你少看点电影，这个距离用手枪打轮胎太难了，不必浪费子弹。”埃斯蒂尼安坐回座位说，看得出他并不紧张，甚至叼起一根烟又抽了起来。
“我们怎么办，你现在能干掉他们吗？”
“不行，这里人和车都太多了，你也不想被一屁股警察追着跑吧。我倒是可以从天窗出去，踩着后面车的引擎盖直接要了他们的命，但是你不会开车。”他为了不让自己有抱怨的嫌疑，连忙补上一句，“不过不要紧，我们走高速，把他们引到没人的地方杀了就得了。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上了高速之后，埃斯蒂尼安发现自己有些托大了，他已经脱离战场太久，失去了原本的战场设想和敏锐判断。他想把对方引到没人的地方干掉，而对方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当三辆车像三颗流星一样在无人的高速路段飞驰而过的时候，埃斯蒂尼安震惊地发现，他想象中用手枪解决敌人的方法实在是有些幼稚，后面两辆车的天窗都有人探出了身子，而且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扛着一个火箭筒。这种距离使用的肯定是追踪弹！埃斯蒂尼安想。他一脚刹车踩到底，并瞬间按下了所有车门的弹开按钮，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像拎兔子一样拎起躲在空隙中的艾默里克向左侧的草丛翻滚过去。也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的车被两颗追踪弹同时击中，炸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金属架。
“操他妈的，炸我家的车？！”埃斯蒂尼安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转头对艾默里克说，“匍匐，会不会？匍匐到那边那块石头后面，趴着不要起来。”
“你呢？！”
“我去把他们全杀了！”
